小小卷不说话

杂食。不写了就是不嗑了。

【九辫】我离不开他 8k+

 rps/酸甜/小连载合集/看过的就不要看啦

 

 

1.

 

你过来。张云雷说。

 

杨九郎正从宾馆的浴室走出来,手里拿了块白毛巾,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。

 

他随意套着一件白色的浴袍,大敞着。

 

腰间的长长的雪白雪白的腰带松松垮垮,就扎了个活结,露出胸口雪白雪白的皮肤。

 

杨九郎问:干嘛呢角儿?

 

一边说着一边搓头发,踩着棉质白色的一次性拖鞋走过来。

 

张云雷从剧场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,正穿着黑色的T恤,羽绒服外套叠在床头。

 

他刚刚正坐在床沿上玩手机,手机充电线连着床头的插座。

 

这时放下手机,注视着他。

 

他说:我帮你捯饬捯饬头发。

 

说完就站起身,拿起床头的发胶喷雾。

 

他俩刚给郭麒麟和阎鹤祥的商演助完场,回来也没到深夜,差不多十点钟的样子。

 

杨九郎和这边的旧友约好了吃夜宵,打算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去。

 

张云雷便先腾出了浴室,一个人刷微博。

 

这段时间超话里不安生。

 

也不知道怎么了,粉丝基数大了原本是好事,却也扰乱了本来小众圈子的安宁。

 

这一场就说了一段,但照片已经铺天盖地地发出来了。

 

他和杨九郎的照片。

 

高清,滤镜温柔。

 

两个人离得很近。

 

几乎凑在同一个话筒前边儿。

 

张云雷细长的手指划过屏幕,最显眼的一条映入眼帘来:

 

我一直在你身后,就差你一个回头。

 

我一直在你左侧,就差你一个牵手。

 

错了。

 

张云雷心想:反了,都反了。

 

是我一直在你右侧,就差你一个牵手。

 

是我看你神采奕奕,兜着我往前走。

 

再往下刷一条,是刚伤着复出上台时候,杨九郎扶着他的腰,小心地搀着他走路。

 

配字写的是:

 

你在他功成名就时慕名而来,有什么资格指责陪他走过低谷的搭档。

 

杨九郎纳闷地看着他:弄头发干嘛?我就出去吃个饭。

 

张云雷拿着发胶迎过去。

 

杨九郎却后退一步,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,拿着白毛巾举到胸前。

 

这一刻像极了在台上,杨九郎站在桌子后头,提着白手绢。

 

张云雷就这么看着他,比他稍微高一点儿,眉眼含笑地看着他。

 

眼睛里好像有水光似的。

 

两人面对面说着,下一秒钟张云雷就要入戏得娇嗔起来撒娇。

 

杨九郎却说:角儿,不好。

 

张云雷手下一滞:你说什么?

 

杨九郎轻轻地把他拿发胶的手拨开,小心翼翼地,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宝贝瓶子。

 

他又后退了一点,重复一遍说:不好。

 

张云雷愣住了,也不多说什么。

 

在原地就那么两秒钟的时间,便拿着发胶又默默地走了回去。

 

他私下里性格闷,完全没有台上放飞自我的张小泼妇影子。

 

他坐回标间里属于他的那张单人床的床沿,把发胶放在床头柜上,顺手从旁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炫赫门。

 

杨九郎忍不住皱眉头:角儿,你少抽点。

 

张云雷装作没听着,掏出打火机点上。

 

杨九郎又说:抽多了咳嗽。

 

房间里开着暖空调,天花板上的出风口呼啦呼啦响着,突兀地冲破室内凝固的氛围。

 

张云雷抽了一口烟,说:你管得着么。

 

杨九郎皱着眉头,也没搭话。

 

他从行李箱里拿了衣服钻回浴室,头发也没吹,就出了门。

 

这是他们的第五个年头。

 

来去都太匆匆。

 

 

2.

 

自从出了事儿之后,张云雷就很少喝酒了。

 

酒喝得少了,烟瘾就上去了,有时候一根接着一根抽。

 

杨九郎出去和旧友吃夜宵,他就一个人坐在床沿抽烟刷微博,一条接着一条看。

 

他在超话社区曲艺分类排第一,第二是杨九郎。

 

九辫排在第四,第六是张云雷杨九郎。

 

大家都说他成了流量小生了,屈服了、折腰了。

 

但是如果真成偶像派了,能有那么多粉丝在台下边儿。说什么他们做什么,票子一分钟卖完,开场上货五分钟,也可以。

 

大家为他而来。

 

就算是最后不喜欢他了,觉得他活儿不好只会唱,喜欢别人去了,那他也算是为传统曲艺做贡献了。

 

让那些本来看不见他们的人,看见了这一块领域。

 

至少他们为他而来。

 

张云雷把烟头摁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,突然坐着无所事事起来。

 

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,远处隐在黑暗里,什么也看不着。

 

思绪翻涌,渐渐地越飘越远。

 

第五年了。

 

他们在台上嬉笑怒骂,背着词儿,有时候被偶尔冒出来的一两个现挂说得臊了,恼羞成怒地推他打他,拿白手绢扔他。

 

杨九郎就笑着看他,任由他尽情尽兴地撒泼。

 

他永远都侧着身子站在他旁边,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是。

 

就算是张云雷腿脚还挺活络的时候,也都是杨九郎最后蹲下身,把他扔出去的东西统统捡回来。

 

然后他掉下去了,他醒来看到杨九郎胡子拉碴,眼睛红红的,压着他管儿。

 

超话里他俩感情天地可鉴一生一世一双人,现实中他俩一个标间两张床泾渭分明。

 

一张靠窗,一张靠门。

 

两张床中间有一双杨九郎留下的拖鞋。

 

一次性的、酒店的,雪白雪白的。

 

在模糊的界线边缘暧昧不清。

 

张云雷盯着这双拖鞋看了好久,突然抬脚去踢它,直直把它踢到杨九郎那张床边。

 

过一会儿,又慢慢地蹲下来,把那两只踢散了的拖鞋放回原位,踩着两张床之间看不见的分割线。

 

他又坐回床沿。

 

思绪随着暖空调,飘浮在上空,晃晃悠悠。

 

郭麒麟进来的时候,就看到张云雷又点了一根烟,盯着地板上的拖鞋看。

 

他的视线随着张云雷落在地上,无奈地叹一口气。

 

郭麒麟劝他说:别抽了,抽了有用吗。抽了不还是烦吗?

 

张云雷说:总比没得抽好。

 

郭麒麟说:这一跳不是感悟出生命诚可贵了么,怎么还糟蹋自己身体呢?越活越回去了?

 

张云雷又抽了一口。

 

郭麒麟说:别抽了,你有本事就和他说去。

 

张云雷低着头:你懂个屁。

 

郭麒麟默默坐到他身旁,没说话。

 

张云雷说:我离不开他了,我也不想他离开我。

 

这语气太重了,不是戏词却胜似戏词。

 

这句话一旦说出口,一旦从心底里自己走出来,就再也收不回去了。

 

郭麒麟问他:你这是怎么回事儿,十岁登台唱曲儿,这还分不清台上台下,还入戏太深了?

 

张云雷还是低着头,烟也没抽,就这么夹在手指间,明明灭灭的。

 

他叹一口气说:这哪儿说的清啊。

 

郭麒麟说:老舅你可长点心吧,杨九郎知道你怎么想吗?

 

张云雷说: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管得着吗?

 

大林摇摇头:你还真是分不清了。

 

 

3.

 

杨九郎回来的时候都快两点钟了。

 

他轻手轻脚刷了门卡,慢动作似的推门,刚开一条缝就见着里面天光大亮。

 

他把门推开,闪身钻进来。

 

杨九郎问里面那人:你怎么还没睡呢?赶早儿还要坐飞机回北京。

 

张云雷还是他走时候的那件黑色T恤,坐在床沿上刷手机。

 

杨九郎见他不回答,走到他对面的那张床上坐下,弯下腰换鞋。

 

他把脚上的运动鞋脱下来,先放到一边。然后两只脚分别踩进那条分界线上的一次性拖鞋。

 

棉质的、雪白雪白的。

 

张云雷出神地盯着拖鞋看。

 

杨九郎纳闷地回看他:看什么呢?

 

张云雷抬起头,眼睛注视着他,认真地问:玩得开心吗?

 

杨九郎点点头说:聊了挺久,喝了点。

 

他说话的时候有酒气,但不重,估摸着只喝了几罐啤酒。

 

说完,杨九郎提着换下来的鞋子站起身,走到靠近门的衣帽架旁,弯下腰把鞋放在最底下的鞋架上。

 

杨九郎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,看了看时间,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。

 

他说:怎么不睡啊?

 

张云雷没回答他,反倒是问他说:口袋里装着什么呢?

 

这个啊?杨九郎说。

 

他下意识拍拍自己的口袋。

 

右侧外套口袋鼓鼓囊囊的,手臂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撞着,还会发出犀利索罗的声音。

 

这个啊……杨九郎叹息着说。

 

张云雷拔高了调门问他:什么东西?

 

杨九郎无奈地笑笑,知道今儿个不说明白是过不去了,只好满足自家角儿的好奇心。

 

他把右手伸进口袋,掏出一把巧克力来。

 

张云雷凑头过去一看,吓着似的弹了回去。

 

杨九郎把糖塞进他手里。

 

他说:我大学室友,小王,几个礼拜前结婚了我不是忙没去么。这次给我带了点喜糖,我知道你喜欢就多抓了点。

 

张云雷说他倒仓的时候,在台球馆摆台球,在西市大街的连锁店偷吃德芙巧克力。

 

杨九郎就再不提台球的玩笑。

 

杨九郎就带回来德芙巧克力。

 

张云雷站起来,两步走到他跟前。

 

两个人面对面站着。

 

张云雷问他,语气不善:你什么意思?

 

杨九郎说:角儿,少抽点烟,瘾上来就吃点糖。

 

张云雷说: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
 

杨九郎却避而不谈似的:我喝多了,明儿个再说。

 

张云雷不领情,步步紧逼:你什么意思?

 

杨九郎说:我这不心疼你吗?

 

时针慢悠悠走向两点过头,却在亮堂的宾馆室内失了意义。

 

现在是一点是两点,都没有了概念,也不需要有什么概念。

 

张云雷质问他:你有心吗?

 

杨九郎欲言又止:我……

 

张云雷又问了一遍:你有心吗?

 

他修长的手指指着杨九郎的心口:你这里、有心吗?

 

杨九郎盯着他,面色严肃。

 

张云雷和他四目相对,好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。

 

他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。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反倒是笑了出来。

 

他说:我去洗个澡。

 

说完就蹲下身打开床头的行李箱。

 

杨九郎不做声。

 

张云雷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,快速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,撑着床沿站起来。

 

杨九郎习惯地去扶他。

 

张云雷一把把他甩开,用力撑着床边上站起来,就往浴室方向走。

 

杨九郎被晃得一个踉跄。

 

他说:你停下!

 

张云雷不理他,只留下个走得摇摇晃晃的背影。

 

杨九郎提高音量吼他:别走了!

 

张云雷憋着一口气走得还挺快,这下手都已经挨着浴室门把手了。

 

杨九郎一个箭步冲上去,从后头把人给抱住。

 

他声音软下来。

 

他说:你别走。

 

 

4.

 

张云雷伸手去扒拉开粘在他身上的手指。

 

他一字一顿说,声音压得低低的。

 

他说:杨九郎,没意思。

 

杨九郎不松手,从后头用力抱着他。

 

张云雷扭了几下腰身,挣不开,也就不再动作了。

 

夜深了。

 

刚刚他坐在床边上刷微博,抬头就是宾馆的大玻璃窗。

 

杨九郎出门的时候,贴心地把窗帘都拉了起来,又被他自己给扯开了。

 

高楼之外尽是高楼。

 

林立着填满了整个城市。

 

灯光星星点点似的,缀在地上。从高向低、从里往外看却也看不分明。

 

室内暖气充足,不像是冬季;灯光明亮,不像是夜晚。

 

一切都颠倒了过来。

 

微博是个好地方啊。

 

一切都情真意切。

 

粉丝们一遍遍播放真相是真,剪视频要用这首歌、写小作文要用这个标题,好像不这样重复,真相就会跑掉一样。

 

真相不会跑。

 

但他们所认为的真相不是真相,而现实的真实,总是不能如人所愿。

 

杨九郎说:我只给你捧。

 

他说:22号之后我就没吓到过。

 

他问:你看看德云社那些受伤的,除了你谁留得住搭档啊。

 

他坚定:有我在就不会让他出事。

 

他生气:这种混账话我也会说。

 

他担忧:你跟我这儿冒什么险呢你。

 

他总是站在身侧,时时刻刻护着自家的角儿。帮他、助他、捧他、看着他,任他撒泼笑闹,转而又认真地起范儿唱曲儿。

 

最后只讨着一个拥抱。

 

复出头一场,张云雷从轮椅上扶着桌角站起来,走到话筒前边儿,就再也走不动了。

 

观众上货时候热情极了,一个接一个。

 

杨九郎就弯腰站在台前,几乎是扎了个马步,快速而吃力地收东西,一边道谢。

 

张云雷只能看见他的背影。

 

他瘦了许多,甚至可以说是太多了。

 

张云雷声音软软的,带着大病未愈的疲惫。

 

他唤他说:九郎,接一下那个。

 

那人便毫不犹豫地应下:嗯,角儿。

 

张云雷当时心想,就算那一刻让他从台上跳下去,让他粉身碎骨只为一朝一夕自己的欢愉,他是不是也会愿意这样应下。

 

也会这样点点头,就应下来。

 

嗯,角儿。

 

可是他不敢问啊。

 

真希望时光一眨眼就过去,两个人在台上搭档一辈子。所以王子和王子就可以从此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,不用担心生活中边边角角里的意外和伤感。

 

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自己,除了彼此。

 

在台上的时候,粉丝们齐声说轻点。

 

可是那些都是舞台效果。

 

那些嬉笑怒骂、那些不敢还手而委屈巴巴的小表情、那些不应当的肢体接触、那些情感不经意间的宣泄和含情脉脉地对视。

 

谁当真谁天真。

 

张云雷突然说:五年了,谢谢你。

 

杨九郎一愣。

 

手上的劲儿不自觉一松,怀里的人竟灵活地挣脱出来。

 

张云雷转过身,两人便又面对面站着了。

 

他目光含水似的看着他,面色纠结。

 

杨九郎也紧紧皱着眉,内心像是正做着极大的斗争,百般情绪冲破摇摇欲坠的心脏直直往上涌。

 

空调暖风呼啸着从天花板冲下来,撞在两人之间。

 

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,喉头酸涩。

 

他说:你别说这话。

 

张云雷却像是站不住了似的,整个人摇摇摆摆。

 

他咬紧嘴唇,痛苦地说:真的,谢谢你。

 

杨九郎伸出双臂扶住他。

 

他打断他说:别说了,说得和没有第六年了似的。

 

张云雷却又一次沉默了。

 

 

5.

 

暖风倒灌进室内,吹在皮肤上,干燥异常。

 

吹得久了,有时候就会忘记真实的天气如何。

 

窗外寒风凛冽,带着冬季的肃杀。

 

人总是这样,沉迷于自己的想象,不想自拔也不愿清醒。

 

张云雷看着面前的人。

 

他刚从寒冷中归来,走进他一厢情愿的幻梦。

 

杨九郎洗完澡出门没有折腾头发,这下喝完酒回来,更是胡乱支楞着,东倒西歪没个正形样子。

 

深色的外套还没脱下来,拉链倒是拉到底,露出里面同样色系的毛衣。

 

右边鼓鼓囊囊的口袋里,他知道还有数不清的巧克力。

 

是他,从他旧友的喜糖袋子里,特意给他抓的。

 

张云雷记得他回天津的那场省亲上开玩笑说:告诉你们一个秘密,我从来没说过。

 

说到当年倒仓几乎都已经放弃了曲艺,也除了曲艺没什么会的,就东奔西走打零工。

 

他说:我当时是真的打算放弃了。

 

杨九郎却坚定地反驳了他,字字掷地有声。

 

下了台之后,杨九郎又重复了一遍说:角儿,你天生就是要上台的。你一定要站在那里。

 

张云雷问他:那你呢?

 

杨九郎的双眼注视着他。

 

张云雷坐着,微微仰着头望进他的眼底,却看不懂里面的情绪。

 

他只说:我陪你。

 

视线再往下贪恋地打量,他穿着一条普通的宽松休闲裤,脚上是酒店的棉质白色拖鞋。

 

这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拖鞋,离开了那道虚无的,却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有形的界线,突兀地在灼目的日光灯下,依旧泛着不寻常的白。

 

张云雷被这颜色刺着了,浑身一个激灵。

 

猛然间回过神来,才发现那一把德芙巧克力,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。

 

指尖用力,干净的指甲嵌在包装袋里,触感湿濡。

 

他突然感觉头晕目眩,热风源源不断地冲到他头上,叠加着晕头转脑的思绪。

 

张云雷张口叫他:杨九郎……

 

他哽咽了一下,继续说:杨九郎,我不想和你搭了。

 

对面的人听了这话,神色大变。

 

杨九郎抖了抖嘴唇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

张云雷看到这人小眼八叉的,一瞬间就把眼睛瞪大那么多,突然想笑。

 

他嘴角颤抖,试图用力,但还是一脸苦相。

 

他接着说:东西还你。

 

杨九郎惊讶地低头,愣愣地伸手去接。

 

那一把巧克力被张云雷捏得稀碎,外包装袋上甚至都黏糊糊的。

 

杨九郎反应不过来,本能地接过来。

 

他手上卸了力气,只是托着,出神地看。

 

张云雷心想,这一段感情大概就这样葬了吧。

 

他也想一个人在梦里大醉,不要清醒。

 

但这场梦越来越久、越来越久,和现实的时光交缠,让他越陷越深。

 

真真假假分不清的时候,这折戏便到头了。

 

一切最好回到最开始,落在最后的句点。

 

大家好,我是来自德云社的一名相声演员,我叫张云雷。我身边是我的搭档,杨九郎。

 

杨九郎翻手捏成拳,把巧克力捏在手心,笑着扭开头。

 

一会儿又转回来看着他,神色悲伤:合着我五个月白等你了。

 

他说:你看看德云社那些受伤的,哪个留得住搭档?除了你,谁留住了搭档?

 

张云雷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。

 

他鼻尖酸涩,五官都皱在一起,将将皱紧眉头忍住眼泪。

 

杨九郎把手举起来:还给我?

 

他心里难受,胃往下沉。

 

他把张云雷那句话还给他:张云雷,到底是谁没有心啊?

 

张云雷深吸两口气,最终还是憋不住。

 

他带着哭腔大吼出来:杨九郎,我喜欢你啊!

 

他把手里的换洗衣服统统扔在对面人的身上,也扔掉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

他声音陡然间低下来,仿佛在回忆一个易碎的梦。

 

张云雷轻声问他:你为什么要回复我如初爱你啊?

 

 

6.

 

张云雷在他们搭档的第五个年头,在微博上发了两张合影。

 

就他们两个人的。

 

他祝杨九郎生日快乐,说爱你如初。

 

那是七月份。

 

杨九郎占了热评第一名。

 

那条评论一共有一万八千个赞。

 

他截了微信界面的转账信息,然后说:如初爱你。

 

如初爱你之后还跟了颗小红心。

 

这颗小红心圆圆润润,是大红色。喜庆得好像是婚礼请柬的第一页。

 

张云雷初次看到的时候手一抖,再定睛一看。怎么看和自己写的爱你如初后面跟着的那个小红心,都像是一对儿。

 

就这么有事没事拿出来看看,就看到了冬天。

 

张云雷突然就看不懂了,只感觉自己魔怔似的陷进戏里去。

 

大梦一场中,杨九郎站在桌子里面,眼睛却看着戏外面。有时候也坐着,翘着二郎腿笑着看他。

 

现在是十二月。

 

张云雷终于说出口,反而感觉胸口压着的石头放下了,长出一口气。

 

他如释重负,想要转身离开。就像是每次演完,潇洒地转身下台。

 

然而,双腿却不听使唤,死死扎在原地,全身从胸口往下过电似的颤抖。

 

他问:杨九郎,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过?

 

杨九郎却像是早有预料,平静地点点头:我想过。

 

他神情松动,眼睛也不看他,低着头盯脚尖。

 

他右手攥着巧克力,也像是不能控制自己肢体似的,不由自主用力捏住。

 

空调风口就在两个人的头顶上,呼啦呼啦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动着。

 

像是和下方的气流互相拉锯。

 

杨九郎犹豫了很久才说:你在台上那样看我,我怎么会不想?

 

张云雷拧着眉头:我哪样看你了?

 

杨九郎停顿了好长时间才斟酌着说。

 

他说: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。

 

张云雷以为自己真的会哭出来,可是这时候却出奇的平静。

 

他又冷静地陈述:我为什么要哭。

 

杨九郎说: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爱你。

 

张云雷倒抽一口气,瞪大了眼睛。

 

杨九郎说:因为我没告诉你,我确实是你爱我那么爱你。爱你如初。

 

张云雷瞪大眼睛说:那你为什么不说?让我一个人……

 

他说不下去了。

 

他伸手就要打他的肩膀,却被一把抓住。

 

杨九郎一只手抓住他两个手腕,另一只手还兜着一把巧克力。

 

他说:我只是想一切如初,没想那么多。

 

张云雷又惊又喜。

 

突然,脑中一瞬间闪过什么东西,张云雷开始翻旧账:那之前我要你和搭,你为什么不同意?

 

你那时候啊……杨九郎回忆着说。

 

他说:是爱你如初,也没如初如那么早啊。

 

杨九郎说:我那时候只知道你是二爷,太平歌词老艺术家。再就那年封箱,唱痒那次。你一边唱,一边这么扭啊扭。

 

杨九郎还踩着酒店一次性拖鞋,模仿着扭了两下。

 

他说:别说心里活络,我只觉得这搭档起来谁能制得住你啊。

 

杨九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,自己先笑出声来:还有那吴莫愁……

 

张云雷眉毛一横,打断他:那到底是什么时候?

 

杨九郎正色说:你掉下去那天,我接到电话,说人可能没了。

 

张云雷胸口一麻,呼吸瞬间短滞。

 

杨九郎深深地看着他:我当时就知道……

 

张云雷屏住气,又听到一遍。

 

我爱你。

 

 

7.

 

杨九郎说:我当时想的是,这人还在吗?

 

也不是能不能上台的事儿,不是这事儿。就是还活着,活着就好。

 

然后肯定的嘛,会想到如果不在了。

 

张云雷看不得他垂头落寞,伸手牵住他的手,摸到一手糖果的粘腻。

 

杨九郎手心里的巧克力已经被完全捂热了,化成一滩泥浆似的东西。

 

前头儿张云雷也使劲儿捏了一阵,指甲抠进包装袋,不堪一击地被撕开裂缝。

 

巧克力浆体缓慢地挤出豁口,流淌着。

 

这时两人十指相扣,便像是胶水一样把两个手掌心黏在一起。

 

杨九郎还在继续说:我当时就想不下去,起个头儿脑袋一片空白。

 

如果你以后,如果啊,上不了台了,我就和你一起转幕后。

 

一起编排节目也好,搞票务也好。

 

要是嗓子还在,就一起去招生、去教习。

 

你要是还想上台,师父也说教你说评书。我好手好脚的,可以给你推轮椅。

 

可是如果你不在了,就只有我一个人,我怎么也想不下去。

 

那就像是一片……

 

张云雷前倾身体,用空着的一只手抱住他,紧紧抓住他的后背。

 

杨九郎接着说: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海。

 

他也用空着的手回抱住他,声音响在他耳边: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。

 

他们拥住对方,心被填得满满当当。

 

他们攀到山顶。

 

阴面是虚无,阳面是现实。

 

山顶时间停滞、光阴温柔。

 

两人站在那个山尖尖上,眺望云海无涯。用坦诚抹去若隐若现的分界痕迹。

 

张云雷说:你是我倒追来的。

 

杨九郎拍拍他的肩膀:是是是。

 

张云雷听他的语气有异,敏锐地从他怀里松开。

 

两人一侧的手还十指相扣,分不开来,粘哒哒的。

 

张云雷问他:怎么回事儿?

 

杨九郎解释说:不是一厢情愿,是郎有情妾有意、一拍即合。

 

张云雷又问:师父怎么没和我说?

 

杨九郎回答:说了吧,你没听明白。

 

张云雷不解地眨巴两下眼睛。

 

杨九郎说:我只是说想照顾你。

 

张云雷还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,说: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看上我了?

 

杨九郎倒是认真地回答了:可能只是有兴趣,觉得有意思。真正感觉自己已经进去,还是那一场虚惊。

 

张云雷眼神亮晶晶地看他。

 

杨九郎轻轻推他一把:好了去洗澡吧。

 

张云雷还是没动。

 

杨九郎半搂着张云雷,打算一起移动到浴室去,低头这才发现些什么。

 

他问:你怎么鞋都没换?

 

张云雷心里正雀跃着,听人说话都慢半拍。

 

杨九郎只好无奈地摇摇头,小心地扯开两人相连的手。

 

他走到标间两张单人床中间的走道,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宾馆一次性拖鞋。

 

和他脚上那双一模一样。

 

棉质的、雪白雪白的,浅灰色压边。

 

杨九郎把拖鞋摆到浴室门口,开口的地方朝着浴室内侧。

 

他走过来牵张云雷,用干净的手呼噜他的头。

 

杨九郎语气宠溺说:去洗个头,睡觉。

 

见张云雷还是嘴角带笑地看着他,也笑着开玩笑说:全是发胶怎么睡觉?僵成一根一根还扎枕头。

 

张云雷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
 

突然,他撅着屁股前倾身体,腰身下沉。仰着脑袋凑到杨九郎面前,吧唧亲了一口。

 

中央空调的暖风也一并吹在脸上,空气却变得湿漉漉的。

 

杨九郎笑得不见眼睛:别急。

 

他说:反正我们谁也离不开谁。

 

第二天早上赶飞机,张云雷和杨九郎都困得迷迷糊糊。

 

杨九郎打着哈欠把座位上的毯子抖开,小心地盖在张云雷的腿上,掖平四个角。

 

然后自己才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,很快陷入梦乡。

 

张云雷强撑着精神,不由自主扭头打量他。

 

好半天之后,旁边的郭麒麟看不下去了。

 

郭麒麟问:你俩怎么回事?

 

张云雷说:你不是说了吗?台上台下分不清,入戏太深了。

 

杨九郎斜着身体倚在座位上,头下意识往张云雷那边侧了一点。

 

就一点点。

 

也就是这一点点。

 

不可或缺。

 

这问题后来杨九郎也回答过一遍。

 

他说的是:我离不开他。

 

End

19.01.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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